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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三十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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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汝膺在鶴壁有產業,宅院名叫松鶴別院。他將邱廣成關在山莊內的地牢裏,一定要逼他吐露出少陽劍譜的內容。

謝貝函受了重傷,賀汝膺帶他回松鶴別院養傷,對邱家人只說自己追出去時,邱廣成已經不知所蹤。先前眾鏢師跟著賀汝膺氣勢洶洶地找到邱家莊討錢,消息不脛而走,家丁都疑心邱莊主當真劫了鏢。又有人說邱莊主練的劍法就是少陽劍法,賀盟主不會放過他,山莊裏的人早晚也要跟著受牽連。

謠言越傳越真,大家都人心惶惶,加之莊裏沒有人坐鎮,數日之間,邱家莊中的仆役便卷了財物逃走了大半。

松鶴別院距離邱家莊不遠,騎馬來回要花一個多時辰。賀汝膺將邱廣成囚禁起來,百般折磨。邱廣成卻死都不肯繪制劍譜。賀汝膺疑心他並沒有把劍譜燒毀,暗中回邱家莊搜查,卻沒搜出結果。

這天清晨,賀汝膺聽人來報消息,說昨天夜裏邱家莊忽然燒起一把沖天大火,火勢熊熊,難以撲救。邱家莊一夜之間就被燒成了一片廢墟,這會兒已經什麽都不剩了。

賀汝膺大吃一驚,連忙騎馬趕往邱家莊。邱家莊果然只剩下一片殘垣斷瓦,從前的雄偉莊園都成了一片焦土,叫人好不惋惜。

莊園前有幾個忠心的家丁放聲大哭,不肯離去。賀汝膺跟一人問了著火時的情形,那人認得他是七英盟的盟主,便道:“夜裏約莫四更天時,我夢中聽見人大喊走水,敲鑼打鼓火光沖天,往外一看,院中已經是一片火海了。我迎頭澆了一盆水往外沖,山莊裏的人都往外逃,火勢太大,根本救不了。莊主才離開幾天,山莊就被燒成這樣,讓咱們怎麽跟莊主交待!”

賀汝膺道:“火是從哪兒開始著的?”

那人道:“大火順著風從東邊往外燒,大夥兒去檢查過了,東院有火頭,是有人在梁上和門窗上潑了酒故意點火。院子裏的樓都是木頭建的,山莊裏草木又多。大風一刮火勢連天,根本沒法救。”

賀汝膺心中一凜,去看火源。潑了酒的房梁柱子已經被燒毀了,在場有幾個酒壇子碎片,被燒得黑漆漆的。他問最先發現著火的家丁,有沒有見過什麽可疑的人。

那人道:“我見東側院燒起火來,連忙喊人救火。火光裏似乎看見一條人影,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。現在想起來,只怕就是那個放火的賊人!”

賀汝膺道:“那人什麽模樣?”

家丁道:“似乎是個年輕男人,臉沒看清楚。”

賀汝膺皺起眉頭,沈吟道:“年輕男人?”

同行而來的人道:“盟主,我看只怕是那秦瀟回來行兇了。他恨邱莊主不肯把女兒嫁給他,就趁他不在,放火燒了他的山莊。”

賀汝膺對這件事還存疑,並沒下結論。他叫人仔細搜查,找出證物,確定放火人的身份。

謝貝函在床上躺了數日,此時緊閉門窗,大家都以為他在養病,並沒有對他起疑心。

不出他的意料,邱家莊著火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賀汝膺的耳中。昏暗的燈光照著室內,謝貝函抖開絲絹,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,正是武林中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少陽劍譜。

他數日來裝病,夜裏卻悄悄潛入邱家莊到處搜查,昨夜終於在書房中的一塊破青磚下找到了少陽劍譜。他心中狂喜,既然找到了劍譜,就不必再留著邱家莊。他心中恨邱廣成害的謝家雕零,便放了一把大火,將邱家莊燒成一片白地,一洩心頭之恨。

賀汝膺找了一整天,一無所獲,不僅劍譜從此沒了指望,就連火是誰放的也毫無頭緒。謝貝函難掩興奮之色,藏在床帳裏摩挲那副絲絹,自言自語道:“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!好寶貝啊,你可是江湖中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好東西!七英盟中的幾個人為了你勾心鬥角。賀汝膺費盡心機,卻不及我運氣好,可見我才是被上天眷顧的人!”

正在這時,忽聽門外咯的一聲輕響,門栓被削成兩半,落在地上。

謝貝函登時警覺,叫道:“什麽人?”他來不及收藏劍譜,草草一塞,將絲絹藏在了被窩裏。門忽地開了,一條人影閃身進房,輕輕合攏了門扇,卻是秦瀟。

謝貝函看清了來人,脫口而出道:“是你?”

秦瀟漠然道:“是我。”

謝貝函心知來者不善,甚是恐懼。賀汝膺此刻不在山莊內,自己若是激怒了這煞星,更加大事不妙。他心思急轉,要想個法子對付他。

秦瀟的北河劍此刻已經取回,掛在腰裏。手中拿的卻是邱廣成慣用的秋水劍。謝貝函一詫,電光火石間想起前幾日劫鏢之人正是靠著一把秋水劍,將罪名按在了邱廣成身上。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,道:“那天劫鏢的人是你?”

秦瀟看他已經像是在看一個死人,在他面前什麽都不必隱瞞,淡淡道:“是我。”

謝貝函卻不願相信,搖頭道:“不對……這秋水劍邱廣成從來都不離身的,你怎麽可能拿得到手?”

秦瀟冷冷道:“江湖這麽大,能工巧匠甚多。只要撒出銀子去,自然能仿造出任何你想要的兵器。”

謝貝函終於明白過來,顫聲道:“你好狠,是你故意假扮邱廣成劫鏢,挑撥我跟邱家爭鬥,你好坐收漁翁之利,既讓邱廣成身敗名裂,又……又……”

秦瀟道:“又能取你性命。”

他說話聲中,手中長劍抖擻,寒光一閃,劍已經劃過了謝貝函的咽喉。

只聽噗的一聲響,鮮血濺了半幅幔帳。謝貝函重重地倒了下去,臨死前手彎曲如爪,還不肯甘心,仿佛要把什麽東西帶進墳墓一般,伸手拼命去抓床沿。

秦瀟哪裏理會他,趁著他一息尚存,徒手將刻有謝彪名字的碎心錐摜入謝貝函的胸膛。謝貝函如撈上岸的魚,身軀猛地跳了幾跳,這回是真的死了。

秦瀟冷冷道:“父債子償。你害死了玉華,我便取你項上人頭來祭她!”長劍一橫,將謝貝函的頭顱割了下來。

秦瀟撕下一副床帳,將頭顱兜在布裏,大步走出門去。外頭天色已黑,他借著夜色幾個起落,離開了松鶴別院。

他來到邱玉華的墳前,將謝貝函的頭顱放下,在地上澆了一壇烈酒,道:“玉華,你的仇我已經報了。娘叫我殺了七英盟的人,我下不了手殺你爹。他被關在地牢裏,我去瞧過,他一直惦念著你,精神已經垮了,被賀汝膺折磨得不成人形,活著跟死了沒什麽區別。你放心,我不會殺他。還有,要是有下輩子,你來找我。我對你好,任你欺負打罵使性子,叫你把這輩子為我受的委屈都還回來。”

他說著,使袖子擦去墓碑上的塵土,把臉貼在上頭。過了良久,仿佛聽見了她的回應一般,輕輕一笑,眼裏卻泛著紅。

他輕聲道:“你安歇吧。以後每年清明,我都來看你。”

他翻身上馬,最後回頭一望。月色如水,他仿佛看見了她清澈的笑容。長風掠過原野,吹亂了他鬢邊的發絲。秦瀟喝一聲駕,來去匆匆如風,夜色裏打馬遠去了。

夜色裏,兩條人影鬼鬼祟祟地站在松鶴別院的墻外。兩個人衣服破破爛爛,補丁綴著補丁,顯然是兩個乞兒。少年瘦瘦高高的,身後背著個碩大的葫蘆。女孩兒收拾的幹凈秀氣,卻也是東張西望的,生怕被人發現了。正是蘇逸和巧兒。

蘇逸的輕功好,先縱過墻去。他落地仿佛一片秋葉,悄無聲息,回頭又接了巧兒下來。兩個人貓著腰,藏在山墻的陰影裏,一路往謝貝函的房間摸去。

兩個人知道賀汝膺不在山莊裏,心中沒有那麽忐忑,只提防著山莊內的家丁。

蘇逸上回在謝家發現了不少跟賀汝膺金錢來往的書信,對謝貝函便上了心。後來聽說他押送的拾萬兩白銀被人劫了,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監守自盜,懷疑是謝貝函聯合手下鏢師演了這麽一出戲,好賴掉答應賠給邱家的錢。

謝貝函膽大包天,找了賀汝膺撐腰,上門去跟邱廣成評理。蘇逸來晚了一步,沒能得知他們談話的內容,卻聽人說在那之後邱廣成就失蹤了。

蘇逸越想越覺得這件事蹊蹺,一定要追查到底。巧兒惜命,對這些不能見光的東西一貫是有些怕的,但終歸要聽蘇逸的主意。他要查,她就跟著他,雖然有點不情願,但瞧不見他心裏更慌,還不如舍命陪君子,跟他一起來闖龍潭虎穴。

蘇逸知道她心裏一直打鼓,哄她道:“我看那十萬兩白銀肯定是被謝貝函藏起來了,咱們只要能找到那筆錢,就拿去花個痛快。你喜歡吃什麽、玩什麽,咱們統統都買下來,我再給你做二三百套新衣裳,你一天換他個十七八套,再也不用穿這破衣爛衫了!”

巧兒向來是個小財迷,聽了錢的事果然有些心動,當即把害怕拋到九霄雲外去了,眼裏亮閃閃的,仿佛已經坐在了金山上。她有些害羞,道:“那也不成,咱們是丐幫弟子,不能忘本。要是穿金戴銀的,哪裏還像個叫花子呢!”

蘇逸道:“那又有什麽難的,你在裙邊上打個小補丁也就是了。你要是怕惹眼,咱們就給丐幫的兄弟們每人都買身新衣服,大家都披紅掛綠的,誰還說你呢!”

巧兒笑道:“大家都穿的跟財主似的,那還叫什麽丐幫呀?”

蘇逸道:“那就叫有錢幫!”說話中拉了她的手,閃身進了謝貝函住的側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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